
今年春天之時,
看到《當櫻花盛開》的媒體報導,
倏瞬就被這悵然若失的故事情節深深吸引,
即刻瀏覽IMDB關於此片的二三事
並看了無數次那像是永遠彌散著
寂寥哀切的靜美停鷙的光度的電影預告片,
感動莫名。
劇情很單一直線發展,
無太多細微末節攪局。
或許有的人看完會想說過於淡薄如水,
起伏不夠跌宕,
灑狗血高潮過後的嚎啕大哭一直沒有被引出來,
就只是怦怦然的心絞悲慟,
然後淚下交頤
(古梅雞說他衛生紙不是抵著眼角擦拭,
而是放在靠近頸動脈附近的區域。
因為眼淚會很優雅地順著臉龐“流”下來。
像是啟動了記憶開關,
想起了我們都曾對父母出言無狀、嗥叫、碰地摔門離去。
那樣的無禮。
待悲憤退潮隱去,
才後悔才懊惱才心傷才對不起.....)。
情結看似純粹平板,但內裡的底蘊卻勾繪細膩,
導演舉重若輕的功力可見一班。

鶼鰈情深的或花甲或古稀的德國老夫妻,
因為妻子Trudi得知丈夫Rudi 罹癌之惡耗後,
不忍告知,
遂隱瞞實情。
並聽從醫師建議,
及時行樂 歡度餘生 完成夢想。
(畢竟癌症這鬼玩意,
真的就像黑夜行船,
誰都不知道何時會觸礁,何時要靠岸,
霧裡看花哪有個準)

Trudi和Rudi前往柏林探視久未聚首的兒女,
卻發現彼此都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誰也沒有閒暇可以抽空多陪陪老邁的父母。
兩人決定轉往波羅的海渡個小蜜月,
在藍天、碧海、白沙、微風的陪襯下,
Trudi和Rudi一派悠閒地慢踱在雅致的海岸邊,
望著落日夕陽耀出的燁燁金縷,
雙手交握,
無垠的美好似是永不停歇....
熟料,
翌日清晨,
Trudi卻一覺不醒,
獨留悲痛欲決的Rudi空嘆無奈。
成了鰥夫的Rudi攜著裝滿Trudi遺物的行李,
動身飛往遠在海的另一頭的日本,
只為了一圓愛妻生前一直想做
卻罣礙太多而裹足不前的那個夢想:
舞踏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的一種日本民俗舞蹈,
強調心靈光影翕闔的詠讚生命智慧的
乍看很邪門很詭異很滑稽可笑的
但看到最後卻不自覺地耽溺在那合諧的美感韻律/肢體旋動中的
前衛邊緣藝術) 。

全片轉場的許多部份是預留空景
用來作為前一場戲與下一場的情緒延展,
整體鏡頭的轉接、長短,
拿捏的都很恰當。
據聞導演受小津安二郎的影響很深,
所以《當櫻花盛開》也可以算是取樣小津的感懷之作。
我沒有看過小津的作品,
但是對於《當櫻花盛開》的影像、音樂、剪接的對位的
那種安愜舒緩的準確性和流動性所呈現出的韻律感
有種身陷軟綿花絮的錯覺,
讓人很自然的隨著遒麗灑脫的劇情節奏起伏,
非常服帖。
而導演掌握戲劇連貫的情緒也處理的很好,
尤其是運用了大量符號性的物件:
Trudi的土耳其藍針織衫、Trudi的亮白珍珠項鍊、
充滿濃厚日本味的音樂不絕於耳等,
都讓我們看見每一個鏡頭組合迸發的衝擊
(當我們看到影片1/3時
雖然Trudi因為長辭人世所以沒有了戲份,
但是她的良善純美她的菩薩低眉她的針織衫她的盈盈笑語
卻都像是網膜病變的暫留良久的殘影那樣浮晃在腦海中,
如影隨形,
仿若幽靈實際上她也真的就是幽靈在影片的每個段落纏祟,
撐著我們的眼瞼,
強迫我們逼視浮光掠影的人生無常),
造成很強烈的戲劇張力,
所以才催淚啊。

陳老闆個人很推飾演Trudi的Hannelore Elsner,
從容淡定的神情總是帶著一抹淺笑,
那是一種會讓人心安的穩定的正面的華韻。
去年有《你的樣子》的Fiona、《布拉格練習曲》的Josef ,
今年則有《當櫻花盛開》的Trudi和Rudi,
套一句台北市兵役處處長的話:
我真的“愛死你們”這些精神矍鑠的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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